疫情下的中国年:9个城市的“非常时刻”

2020-02-07 特别策划懒小熊

疫情下的中国年:9个城市的“非常时刻”


对于所有中国人来说,春节意味着“回家”,也意味着一场反向迁徙。但这个庚子年的春节,必将成为一段特殊的记忆。懒熊体育从同事们这段时间在家乡的观察中,摘取了9个故事片段,以记录这个非常时刻。从武汉到北京,从上海到浙江、重庆……每个个体都是一个整体,每一粒水滴汇成了大海。


文/辛晓彤、万雨芯、贺小媚、丁梦垚、金承舟、吴韵晗、周丰寸、孟桥、李静林


01


青岛


人在旅途


在疫情肆虐的日子里,大部分人都闷在家里,无聊至极,直呼“2020太难了”。


但有些人不得不出门。


爸爸是一名青岛火车站的站台客运员,直接面对下车旅客,节假日从来都是照常上班,今年春节也不例外。


飞机停航,客车停运,但火车车次并没有显著减少。之前青岛查出的确诊病例大都是1月22日之前从湖北来青,当时并未引起重视,客运职工并未佩戴口罩。随着确诊人数越来越多,客运职工也越发焦虑。


1月25日相关部门公布一例确诊病例,该男子曾在1月22日于青岛火车站乘坐公交快线去往西海岸凤凰山。消息一出,青岛火车站的铁路职工们都炸了锅,大家纷纷猜测这个人肯定是1月22日下火车去往目的地的。于是大家都在猜他乘坐的车次——

“看时间他一定是济南那班车过来的。”

“不对,他肯定是广东那班过来的,那辆车经停湖北地界儿。”

“那坏了,那班车是我接的……”

“啊?那我中午还跟你在食堂头对头吃饭呢……”


大家越说越焦虑,越想越害怕,有些职工眼眶红了,大多数人晚上都没能睡着觉……


结果1月26日信息更新,该确诊男子是乘坐地铁到达青岛站的,并未乘坐火车。


大家得知消息后长舒一口气,“哎,又苦了地铁职工了。”爸爸说。


其实类似于这样的情绪,铁路职工今春经历了好几次,高潮低谷连轴转,直到现在也没有习惯。


因为疫情,今年春运期间乘坐火车的人数远不如往年。一位职工数了数一列青岛开往北京的上车人次,16节车厢,载了12个人。


不过2月2日大年初九是返程高峰期,火车站一改往日的冷清。旅客背着拖着看起来比自己还重的行李,匆匆赶路,几乎没有人说话,也几乎没有人前来询问客运员问题。


每个人看起来都紧张而凝重——这只能通过双眼判断。在火车站,只带一个口罩进站的都会被视为异类,大家都是帽子外面套兜帽、手套外面再套一个塑料手套,还有人甚至将雨衣或者大型的塑料袋套在身上。这些都很能代表朴素的劳动人民的智慧。


02


宜春


小饭店的大苦衷


饭店停业的第一天,爸爸睡了开店12年来的第一个懒觉。这一天是大年初一。


店里每天早上都要从农贸市场进当天新鲜的蔬菜。刚开店那会,店里有个专门负责进蔬菜的伙计,他串通菜农吃回扣,被爸爸发现后,被开除了。从那以后,爸爸每天早晨都要6点起床,亲自去市场进蔬菜。


我们家的饭店,在宜春这样一个四线都算不上的城市,称得上小有名气。因为开得久,这也是当地的老字号。但最近几年,饭店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我们主营赣菜。如今,随着城市发展,中高档的商场慢慢进驻到宜春,带来了如海底捞、呷哺呷哺、必胜客这样的连锁餐饮店铺。另外,邻省的湘菜又在全国大肆跑马圈地,离湖南仅一山之隔的宜春,便成为了被湘菜侵略的“重灾区”。再加上中央“八项规定”下达以后,公家单位的消费几乎归零,当时特意选址在市公安局和税务局对面开店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


好在,我们饭店还有一个小优势,就是地方够大。于是,承接酒席慢慢成为我们的主要收入来源。这几年,每年的暑假和春节是我们饭店的旺季:暑假谢师宴多,春节婚宴多。


小年当天,店里刚刚又接到40桌婚宴酒席,定在大年初八。后来我跟爸爸算了算,若按原计划,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总共酒席数量有440桌,累计收入能超过50万。然而,所有的440桌酒席全部在一周之内退订,因为疫情爆发了。


除夕夜,能容纳50桌的饭店大厅只有2桌客人在吃团圆饭,还都是熟人家。爸爸在酒店门口,点了一支烟:“只能明天关门了。”


几天之前,爸爸刚把过年期间440桌酒席需要的食材采购好。客人全部退单之后,肉品还能在冻库里储存一段时间,可蔬菜就没办法了。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蔬菜过不了几天就会全部坏掉。我说干脆把蔬菜摆在路边便宜卖了,爸爸嫌麻烦。大年初一他给店里四十几号员工每人发了一大麻袋蔬菜,让他们带回家。


店里的会计核算,春节半个月店里的损失接近70万元。我们原计划在春节后对饭店大厅进行装修改造,想转型成宴席为主、散客为辅的模式,现在也因为这波亏损导致改造计划无限期推迟。


“再不能开业,资金链就要断了。”大年初七晚上,我听到爸爸在房里打电话说。


他平常爱喝酒,但我回家之后从来不会当着我的面喝。但过年这几天,他每天晚上都拉着我一起喝酒。


“如果疫情持续,西贝莜面村即使向银行贷款,也撑不过三个月,因为每个月要给员工发1.5亿工资。”喝酒的时候,我给爸爸念了这么一段新闻。


听说西贝莜面村、海底捞这样的餐饮龙头也很惨,他的心态稍微平衡了些。


“至少现在不用早起了。”


03


邵阳


是谣言?是恐慌?


没想到有一天我妈也会成为谣言的传播者。


1月30日,妈妈在家庭群转发了一条消息,说镇里有户人家的女儿从武汉读书回家被感染,现在儿子也感染了才上报,要注意安全别往那附近去。


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姐又转发到了别的群,但这一转发反而把她吓了一跳——有人跟她说这是谣言,转发是要负责任的,而当事人已经报警。不知所措的她只能赶紧道歉和解释。


事情到这里,我也不知道真相如何。直到第二天,当事人发了一条长文朋友圈,称自己女儿从武汉回来之后一直在三楼隔离,无任何不适,儿子则是因为鼻塞所以用药治疗。


在我们乡镇,即使这个时候,虽然这几天也有村子直接用石头和木头封住了马路,禁止外人入内,但习俗当前,走亲访友的依旧能见到,姑姑家的牌桌也没有空闲。


在这种背景下,就有人见到了正在用药的那户人家的儿子,误以为其被传染了肺炎。这个消息通过朋友圈和各种“内购福利群”和班级群快速传播,还有自称为当事人侄子的在微信群称当事人“好像全家都感染了”。


最终,当事人夫妻一天内接到了300多个电话,有慰问的,有指责的,完全扰乱了正常生活。


被逼无奈,他带着儿子深夜去了邵东市人民医院,并在朋友圈亮出了检测报告。“医院讲绝对无事,无需留观”,他写道,“我倡导,社会多一些正义,少一些害群之马的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04


重庆


过湖北、低烧与我的“全家抗疫”


我对疫情最初的记忆从1月19日开始——那是我放春节假回家的前两天。等我意识到要买口罩这件事情的时候,上海药店、线上平台的口罩已经被抢购一空。而我在第二天就要坐上经停湖北汉口、宜昌的动车回家。


看了两天各种疫情新闻的我,在列车进入湖北境内就瞬间戴上了找医院朋友拿到的唯一一个N95口罩。在车上的5个小时,我从未敢摘下过。在列车停在汉口站(汉口是当时疫情爆发和情况最严重的地区)时,我本以为会看见一个萧条的汉口站。但出乎我意料,每个车厢门口仍然排着长队,但戴口罩的却不超过3人。


下午两点半,列车终于到达宜昌。我所在的重庆市巫山县是重庆与湖北相接的门户,因此我决定从宜昌回家。当天是1月21日,宜昌市还未宣布有确诊病人,车站枢纽仍然有很多周边地区回家的人。由于沪渝高速路况不佳,我被迫在湖北境内停留了6个小时左右。天黑之后气温下降,我被冻得鼻涕直流,回到家我便低烧不停。


低烧、鼻塞、咳嗽、四肢无力,完全符合新冠肺炎的症状,又从湖北回来,我已然被吓得不轻,家里又没有多余的口罩。在连续吓了自己3天、摔坏了2支水银体温计之后,大年三十当天,我决定自己去医院检查。


去医院之前,三伯已经因为感冒去过一次接受发热病人的县人民医院。量体温、抽血、拍X光片……“一个感冒就花了七八百块钱,还要排队2个小时”,三伯说。为了避免在医院被感染,我去了本地的妇幼保健院。一进医院,就看到门口竖着“发热门诊、择日开放”的立牌。


趁着还没发热病人前来,我赶紧挂了号。正值过年,科室只有2个年轻的女医生在值班。简单询问我的情况后,医生带上两层口罩,听了听我的心跳,让我去做血常规检查。


检查的时候,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医生,你们这还有口罩吗?”


“没有,我这两个口罩都已经反复戴了2天了。”


“医院没有配发吗?”


“县医院都没有口罩,我们医院更没有了。”


验完血,医生告诉我只是过敏性鼻炎外加上呼吸道感染,并没有肺炎症状,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打完吊针回家,我赶紧给家里亲戚挨个打电话。我们家有在药厂、药监局上班的表叔、小表姐,有在渝东北地区收治发热病人的万州区某医院工作的二姨、二表姐,还有在居委会工作的爸爸。


巫山县与湖北省巴东县相接,疫情期间,基层的公安、居委会工作者们是最忙碌的。爸爸所在的街道居委会,已经备好了几箱方便面、毛巾和肥皂,给出去巡逻、家访的工作人员进行提供简餐和简单消毒。


每天早上,爸爸会去居委会领两个一次性医用口罩、两片消毒泡腾片、若干张宣传传单,坐着巡逻电瓶车去到各个小区走访、宣传防控知识。下巡逻后,他又要在居委会待到晚上11点,与其他同事将统计的排查疑似患者、外地返乡居民资料整理完毕,上交给市委相关部门。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周。在我咳嗽最难受的那几天,爸爸也一直都在一线工作。


二姨和二表姐在离巫山县两个半小时车程的万州区某医院上班。过去几十年,她们会驱车回到县里,跟大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今年春节,身为护士长的大姨和在检验科上班的二表姐已经在岗位上连续工作很多天了,每天“洗无数次手”。南方的医院没有暖气,她们洗完手后甚至没空擦护手霜,很多护士的手开始干裂、长冻疮。


刚刚被调到行政科的二姨虽然已经退下一线,但也免不了在过年时间天天开会。二姨说,如果疫情持续恶化,50岁以上的护士也有可能被重新调回一线。二表姐所在的检验科承担着初步排查新冠肺炎患者的责任,科室每一个人都在岗位上连续工作多日,科室还有好几个是刚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而家里有两个小朋友的二表姐怕医院有病毒会传染给家人,一连几天也不敢回家。匆匆在微信上跟我聊了几句,她又回到了岗位上。


万州和巫山虽然都是重庆的区县,但由于本地优质医疗资源很多已经被抽调到了湖北,所以当地医护人员的任务并不轻松。在湖北公路封路之前,重庆已经有很多在湖北打工的本地居民返渝,前前后后确诊近30例。截至2月4日,万州区正在持续收治渝东北的确诊病人,仅万州区就确诊了56名感染患者,接收确诊病人总数也在100名左右。二姨和二表姐所在的医院,承担了重庆几乎三分之一确诊患者的收治工作,而她们甚至都没能在医院给家人多拿一个口罩。


重庆本是一个“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在天黑之后,烧烤、夜啤摊、KTV、火锅店都应该营业到凌晨。而在疫情发生之后,所有车辆不准出行,每天大街上能听到最频繁的声音就只有四处游走的巡逻车挂着大喇叭在呼吁居民“尽量不出门,出行必须戴口罩”,还有让人揪心的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晚上8点的小县城,从未如此冷清。本来非常厌恶楼下烤鱼店酒徒们大声拼酒,但在这一瞬间,我竟然无比的怀念这些嘈杂的声音。


05


上海


代沟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沟通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在疫情爆发之初,有一篇文章在朋友圈刷屏了。这篇文章说的是在疫情肆虐的背后,有“300万中国父母”拒绝戴口罩。


我对这文章并不感冒。除了“300万”这个不靠谱的数字外,让我不舒服的还是文章的文风和语气。他列举了N个父母不听儿女劝阻一意孤行的例子,描绘了一个个愚昧而不自知的父母形象,并加以延伸推导出了一系列可怕后果,然后号召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一起转发,控诉父母的不靠谱。


我不喜欢这篇文章,并不能否认我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我爸也不肯戴口罩。


爸爸天性就是个很固执的人。他信奉的就是想吃啥就吃啥,想玩啥就玩啥,对我妈在亲戚微信群中所转发的那些养生理论嗤之以鼻。某种程度上我还有点窃喜,因为这样他至少不会陷入保健品陷阱。


但在口罩这个问题上的确让我头疼。尽管我再三嘱咐,可是他从一开始就不以为然,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除了面对我的劝说和警告不置可否,他甚至还在22日那一天趁我不注意偷偷出门,没戴口罩。


翻了翻朋友圈,类似的父母还真不少。我同事还和我说,他有个朋友的妈妈不愿戴口罩,他朋友气得发朋友圈说“想把妈妈打晕”。


其实某种程度上我也理解爸爸的想法。他按照自己的习惯生活了几十年,早已退休在家,不擅长应对当下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更何况今年的疫情也是历史罕见,让一个老人瞬间接受并适应的确不容易。


而且,我们所接受的信息渠道和父母是不一样的。爸爸最主要的新闻渠道来源还是电视,在疫情爆发之初时电视台的报道还不是那么多,所以没能引起他的足够重视。最初,对这场疫情掉以轻心的,可不只有我爸一人。


代沟是当下中国社会中,被讨论了几十年的话题,我也长期身陷其中。最近我提出要在我房间安个取暖器以应对上海这湿冷的寒冬,爸爸就强烈反对。他表示他从出生起就孤身对抗上海的寒冷,质问我怎么这么不能吃苦,让我无言以对。


两代人的成长环境、生活方式都是迥异的,被我们所认为是常识的,爸妈很有可能完全无法理解,反之亦然。所以面对争执时,责怪、控诉等只是有助于自己的情绪宣泄,沟通才是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手段,这是我二十多年在和爸妈抗争中所感悟的真理。


所以,当爸爸坚决不带口罩时,我是这么处理的:


第一,我将现在疫情蔓延的最新情况转发给他,让他知道形势的严峻,这病毒的传播性一点也不比当初SARS弱,且目前也没有非常有效的治疗手段。而出门佩戴口罩会大大降低感染风险;


第二,我让妈妈翻出来家里的口罩,并清点了可以使用的,并亲自示范,让爸爸觉得戴上口罩也不是件多么麻烦的事;


第三,我在家族微信群中点名批评了爸爸不戴口罩就出门事件,并号召家中长辈一起来教育我爸。晚辈对长辈说的话长辈可以不听,同辈和他们说的可就不一样了。


如今爸爸可听话了,不仅出门必戴口罩,还会在家族群里转发各种疫情信息。


所以,代沟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沟通。就如一位朋友在朋友圈给我的留言:“情绪导向太明显的内容,没有实用沟通的价值”。


06


镇江


饭圈女孩的春节“娱乐”


小方从高中就开始追星。她像千千万万个普通的追星女孩一样,每天的娱乐就是上网,刷自己“爱豆”的最新消息,或是反复观看各种综艺节目、演唱会视频。我时常怀疑她每天清醒的16个小时中,有10个小时都是住在微博上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总是能从她那里看到不少微博上的最新消息,不止有她爱豆,也有各种大事件——追星女孩的感性总能放大很多情绪,愤怒的、悲伤的、快乐的。而在这个信息谣言满天飞的“战疫”春节,她的情绪也是在网络的浪潮中起起伏伏。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刚刚开始被大众讨论时,我就开始从她那里得知许多疫情相关的最新通报。各个专家的发言、各家政府的措施、网上流传的各种小段子,几乎都能从我们的聊天记录中找到。


除夕那天,我们得知武汉各大医院寻求社会捐赠。虽然清楚医院需求的是口罩等物资,但是作为普通人,我只能向慈善基金会捐了一些钱以期贡献微薄之力。小方却告诉我,她给自己爱豆的后援会投了钱集资。我当时实在有些费解,她追的是韩国明星,给后援会投钱能帮到武汉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很多媒体都关注到这样的消息:国内国外的饭圈女孩们组成了“666联盟”,将大量的口罩等医疗物资运到了武汉前线。


小方把有她爱豆后援会参与的应援公告转发给了我,捐赠物不止有口罩、护目镜、手套等,甚至还有被子。我认真地给她点了个赞。


捐赠应援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俩的生活依然是平平无奇地在家呆着,通过微信聊天分享各项最新进展和生活。


我在小方第五次念叨在家太无聊了时试图约她出门,她给我的回复是:“不约了吧,我们不熟,我们年轻人比较惜命。”她在家开发出了各项缓解无聊的行动:去她家阁楼“旅游”呼吸新鲜空气,线上斗地主打麻将,以及看武汉造医院的直播。


她发来的视频里,雷神山医院的建造现场被她投屏到电视上观看,还鼓动我一起去看:“来看看我们小小黄挖土。”


小小黄是谁?我点开直播看到下面的讨论才知道,广大的网友们已经给叉车、挖掘机等医院建造机械起好了外号。第二天,进行直播的央视频App还在直播界面开通了一个“助力榜”,小方已经开始给她的小小黄投票了。


我觉得有趣,也顺手帮她的小小黄点了一份助力。然而第二天,网络舆论又开始反转,有不少人对于饭圈女孩们把前线工作人员娱乐化、追星化甚至写同人文等行为表达了不满,说觉得“无聊”、听起来“矫情”,也有人言辞激烈,将其称之为“在受害者的坟头蹦迪”。小方也看到了,她在之后没有再提过给谁打投的事,但在聊天中问我:“我提供过实质性的帮助,也时刻关心着疫情不给国家添麻烦,为什么娱乐如今也要被禁止?”


她的春节,伴随着娱乐的对与错,在热闹的充满争议的网络世界和显得有些冷清无趣的现实世界中度过。


07


北京


“离开武汉”后的十天


上次见到王小帅的时候是2019年年末,我跟他在西贝吃了顿饭,他说他当时最大的烦恼是不知道库里什么时候能复出,李铁会不会离开武汉卓尔。

 

中国建好武汉火神山医院历时十天;十天,也是王小帅所认知的世界崩塌需要的时间。

 

王小帅是我的好朋友,连接我们的纽带是篮球和足球,他在2017年陪我在现场经历了申花夺冠,我陪他在京北的高校篮球场到处打卡;我俩还经常因为库里和利拉德孰强孰弱意见不合,但无论怎么争辩,最后都能通过“反正都比哈登强”达成共识,然后一起摇头晃脑去打球,篮球男孩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王小帅是恩施生人长在武汉,他平时和女友留在北京工作,两个人在上地搭建了自己的小世界。和大部分北漂一样,当日常生活中远离了父母,那个陪在身边的人就成了至亲,于王小帅也是如此。

 

王小帅在去年11月从上份工作辞职了,计划年后再找工作。也因为有了大把时间,他制定了一个长长的新春休假计划。早在去年12月27日,他订好了1月19日回恩师老家的车票,又因父亲2月份需要在春节赴南方城市工作,全家决定在外地过年,因此买好了1月23日离开恩施的高铁。


这两个决定现在看起来让他们像极了“逃兵”。但即便离开了武汉,王小帅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王小帅的世界崩塌花了十天,准确的说是从1月19日到1月28日。回到恩施后的前两天晚上他还在外面打球,随着事件不断升级,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在前段时间全国对武汉元素(人、车)恐慌的最高峰,王小帅举家在外地遭到严查。他说,武汉人在外地受到的目光,如同“一具丧尸”。

 

王小帅的噩梦还在继续,被严查发生在1月26日。北京时间1月27日凌晨,科比遭遇空难去世的消息传遍世界,作为一名10岁就开始看球的武汉90后,难以想象王小帅在24小时内经历的心理变化。按照他的描述,这十天遭受的巨大精神压力,让他瘦了10斤。

 

王小帅的世界会好吗?他的不少朋友还在武汉,时间一分一秒推移,这些朋友身边感染新型肺炎的人在增加;前两天,他发小的两位至亲不幸中招;他的女朋友还留在恩施,封城之后暂时安全,但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无人知晓。

 

留在外地的这段日子里,他依然在看NBA,他会跟我聊利拉德惊为天人的表现,只是言语中有点魂不守舍,篮球现在还重要吗?或许吧。

 

眼下令王小帅欣慰的是,他在外地的逗留时间即将超过14天的潜伏期。过去这段时间,他每天会接到当地社区、派出所、医院等多个部门的十几通电话,需要每时每刻向外界汇报动向,他家人哪怕出门买菜,都会受到严加看管。他跟我说,等到潜伏期之后,他期待可以恢复一些个人空间。

 

一个月前王小帅最大的愿望是库里能够好好养伤,现在他只想好好活着,祈祷他爱的人可以健健康康。他说自己已经跟女朋友约好:“等到疫情结束后,我们还要像以前那样去古德寺拜佛,去汉街吃小川料理,去万达探店,去武昌江滩玩耍。”


08


绍兴


留学变“流”学


在我一直以来的印象中,小秦是个活泼好动、富有幽默感、性格独立的女孩儿。最近两个礼拜,她身上突然出现了焦躁、迷茫、惶惶不可终日等症状,并时不时地伴随着间歇性的“口吐芬芳”。


造成小秦这一转变的罪魁祸首,是新型冠状病毒。


小秦是一名留学生,在日本东海大学就读国际学科。如今读完大二的她才刚回到中国,就被病毒困在了家里。其实她们全家更害怕的是病毒会将小秦困在中国,没办法返校回到日本。新型冠状病毒已经将她的假期计划完全打乱了,现在还有可能威胁到她下一个学期的留学生活,这让小秦很难继续保持乐观。


小秦告诉我,自从她1月20日回到绍兴,每天看着新冠病毒确诊人数从两千多涨到现在的两万多,心里就越来越没底。


这一方面是因为疫情的爆发超出了她的预期,使她对患病这件事情本身产生了恐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日本的入关政策——自2月1日起,日本对申请入境前14天在湖北省逗留过的旅客,以及持有湖北省发放中国护照的旅客关闭了国门。


小秦担心,随着疫情的恶化,日本的入关政策会更加严格。“之前美国和澳大利亚已经做得很彻底了,如果日本也这样,那我下个学期基本就没戏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小秦头疼的事:她的日本留学签证到4月份就到期了。


在日本留学,续签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在瘟疫的大环境之下,这件本来就很麻烦的事情已经变得基本无解。

 

如果通过普通途径,小秦的计划是3月11日返回日本,之后前往日本地方入国管理局续签,这样就可以在签证到期之前完成续签。然而,现在疫情严峻,秦家四口都觉得如果拖到3月份怕入关政策有所改变,所以决定让她改签,将返校时间提早。


在做出决定的一天之内,小秦给购票平台、航空公司、日本大使馆等相关机构都打了电话。这些机构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就把事情推给别的部门,总之事情并没有得到任何进展。


小秦很沮丧,因为如果她本人无法入境续签的话,就只能委托学校在签证过期之后代理续签。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她的下个学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去念书了,只能办理休学手续,而休学的这一段时间她又不知道怎样安排。疫情严峻,她甚至没有办法外出实习。

 

在秦家,秦妈的焦虑程度比小秦有过之而无不及,由于小秦刚刚确认了之后两年学习跟随的导师,秦妈希望她能尽早回去,免得耽误了和导师之间的关系;秦爸则比较淡定,表示一切以女儿为主,简单地说就是全听女儿的,当然女儿能多留在绍兴陪自己呆几个月也是美事一桩。


就在2月4日,小秦收到了东海大学发来的邮件,邮件的内容是确认中国留学生的身体情况及返校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事实上,像小秦这样的被困留学生还有很多,他们的目的地有美国、澳洲、新西兰、新加坡……成千上万留学生的返校之路都被疫情阻断,他们的求学之路或多或少都会被改变。现在这些被困留学生们能做的就只有保持决心,保持耐心,安心等待疫情结束。


用小秦的话来说,“毕竟能在家陪陪投资人(爸妈)也挺不错的吧”。


09


太原


想被“罩住”的人


“我前前后后下单了至少1500个口罩,现在手里只剩下10个。”


这句话来自于我的朋友小郭。1月20日,钟南山院士明确表示病毒可以人传人,武汉方面公布的感染人数也在不断攀升。一夜之间,口罩成为了这个冬天最紧俏的商品。


小郭在1月18日从北京返回的太原,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更没有想过要戴着口罩回到家中。


到了1月20日,看到新闻后的小郭立马从淘宝下单了200个普通医用口罩。他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中,200个口罩需要分给众多长辈、亲戚。


但一天之后,小郭发现购买的口罩并没有发货,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幸好他所在的微信群中有人发出一条霍尼韦尔N95口罩的京东链接。这是霍尼韦尔在京东的官方旗舰店,店铺已经采取了限购措施,一人最多只能购买两盒,也就是50个口罩。


198元50个口罩,这次顺利到货了。他把一半口罩留在了乡下爷爷家,剩下的就成为他们一家人顺利过年的保障。


然而疫情在一天天加重,小郭手上的25个N95口罩已经不足以让他放心。想办法“扩充储备”成为他过年期间一项主要的工作。


闲在家中,小郭每天在下单买口罩。除了常用的淘宝和京东,他尝试过差不多十种网购平台,包括拼多多、网易严选、饿了么等等。根据他自己的统计,每天下单的口罩超过了400元。


广撒网之后战果如何呢?除了在饿了么上买了几个儿童口罩外,小郭一无所获。


不过这也没能浇灭他的斗志。他想要买到足够多品质有保证的口罩,这样才能安抚因为疫情带来的焦虑。


为了避免买到假的口罩,小郭还动了一番心思。他在网购平台上搜索口罩,然后进入到店铺二级菜单中,他希望由此找到一些口碑比较好的老店,这样会比较放心。但经过筛选,他发现,4年以上的老店口罩全部脱销。


还有一些店铺显示有货,并且醒目地标明“过年期间不打烊”。但这样的店铺大多是刚刚注册。有些店铺虽然显示已有上千人付款,但评论却很少甚至一条都没有。


但眼看着就要“断粮”,小郭还是决定试一试。他甚至在一家售卖情趣用品的店铺中拍下了一些口罩。


在小郭的淘宝待发货列表中,拍下的口罩能划两三屏,但发出货物的一家都没有。


每天他都能收到淘宝的退货通知。而淘宝方面也会对商品、商家进行识别,遇到虚假店铺会提示用户商品存在风险,并自动退款。针对口罩长期不发货的情况,淘宝方面也会为申请退货的用户第一时间退款。


花400元,再退回400元,小郭就在这样的循环中日复一日地尝试。


在不断地试错过程中,小郭也总结出一些经验。他发现,在目前这个阶段各类口罩的价格都有一定程度上涨。比如N95口罩,此前平均4-5元一个,目前涨价到了25元以上;普通医用一次性口罩的价格也涨至4-5元。


“有些店家口罩竟然还半价出售,这一看就让人不放心。”价格成为小郭判断口罩是否靠谱的一个标准。


在我们的群里,小郭经常会发来一些口罩的购买链接,让朋友们和他一起鉴别。一段时间后,朋友小闫有些灰心:“现在在网上看到的口罩,基本都是假的。”


另一个朋友觉得,很难在淘宝上买到真的口罩,相比这些平台她还是更相信海外代购。


但从国外代购口罩也实属不易。小褚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买到口罩的图片,是他的亲戚从韩国买到快递回国的。但目前像首尔、釜山这样的大城市口罩已经比较难买到,那几幅口罩是亲戚从大邱买到的。


如今,距离复工返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小郭手上的口罩只剩下了10个。“我现在就是省着用,在太原(疫情不算严重)我能两天用一个口罩,可到了北京咋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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