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NBA球星科怀·伦纳德2019年夏天加入快船队以来，为了服务好这位得之不易的超级球星，快船队付出了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涉嫌违规招募的审查；当家球星因为伤病，6个赛季只出战58%的比赛；以及为了配合球员团队隐瞒病情，而遭受罚款等等。

但相比之下，这个月刚刚曝光的一则消息，堪称快船队签下伦纳德以来的最严重危机——快船队老板鲍尔默被指控向一家名为Aspiration的企业注资，通过这家企业给伦纳德提供总共价值4800万美元的代言合同，以规避工资帽和缴纳高额奢侈税。

9月3日，播客节目Pablo Torre Finds Out接受7名前Aspiration员工匿名爆料，2022年，伦纳德与这家公司签署了一份为期四年、价值2800万美元的代言合同，但是伦纳德没有践行任何代言工作。与此同时，这些员工声称，公司是在伦纳德加盟快船的前提下才安排了这一笔巨额支付。言下之意，这是一份有快船队授意的阴阳合同。

ESPN的报道称，Aspiration是一家“绿色银行”公司，其模式是种植树木以积累碳信用，然后卖给需要碳信用的企业。这家公司是如何与快船队牵扯上关系的呢，事情还要从4年前说起。

阴阳合同疑云

2021年9月，Aspiration与快船队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成为快船新球馆的创始赞助商以及球衣广告合作伙伴。这是一份价值超过3亿美元的赞助合约，合同有效期至2043年。据The Athletic的报道，双方还同时签署了一份超过5000万美元的碳补偿协议，以实现球队碳中和的目标。

恰好这期间，伦纳德与快船的合同即将进入最后一年，他没有执行球员选项，提前跳出合同，成为了完全自由球员。当时，外界普遍认为他会和快船队重新签下一份“1+1”合同，以便在一年后跳出合同，就能够签订一份为期5年总薪资超过2.37亿美元的顶薪合同，使自己利益最大化。但是伦纳德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与快船直接续签了一份4年1.76亿美元的合同。对此，刚刚做完前交叉韧带（ACL）修复手术，整个2021-22赛季都面临报销的伦纳德在采访时解释：

“因为我想打球。如果我签了‘1+1’，我可能会选择不打，养伤到夏天再跳出签五年。我现在在这里，我就是要做一名快船球员。”

然后在2021年12月，快船队老板鲍尔默朝Aspiration这家公司投资了5000万美元。4个月后，2022年4月，伦纳德通过KL2 Aspire这家公司与Aspiration签订了一份价值2800万美元的代言合同，后来又通过该公司联合创始人约瑟夫·桑伯格直接转让的股份获得了价值2000万美元的股权，使得这一纸代言合同总价值达到4800万美元。

9月18日，Pablo Torre Finds Out继续爆料，快船在2022年4月和6月曾分3次向Aspiration购买了总价值为5600万美元的碳信用额，其中一次购买行为和伦纳德的代言签约就在同一天完成。

Pablo Torre Finds Out还提到，就在双方达成代言合作不久后，Aspiration就开始拖欠季度性支付给伦纳德的175万美元款项。于是，伦纳德经纪人米奇·弗兰克尔（Mitch Frankel）开始向公司高管施压。随后在2022年年底，鲍尔默的大学室友兼快船副董Dennis Wong通过投资公司DEA 88向Aspiration注资199万美元，几天后，Aspiration支付了拖欠伦纳德的款项。

 匿名员工中的一人提到，即便在公司濒临破产时，支付伦纳德代言费被视为财务部门的首要任务，因为伦纳德的叔叔丹尼斯·罗伯逊会打电话来催收。此后在2023年3月，当Aspiration这家公司陷入现金流危机、面临裁员、融资困难时，鲍尔默又追加投资了1000万美元。

3个月后，2023年6月，快船宣布与Aspiration的合作关系在2022-23赛季结束后终止。值得一提的是，快船队的官方社媒最后一次发布带Aspiration标签的推文，是在伦纳德生日当天。

除了资金流向的疑点，伦纳德这份代言合同的其它诡秘之处，还包括他似乎从未履行过代言的职责。

The Athletic披露，伦纳德的这份代言需要完成若干任务，包括：一次一天八小时的拍摄、一次一天四小时的公关活动、两次各一小时的公益活动、在他因伤缺席2021-22赛季时每周与快船主帅泰伦·卢对话五分钟、在社交媒体上完成五次点赞/转发，以及三项场外项目。同时，这份合同允许莱昂纳德拒绝任何“不符合其个人信念”的要求。

Aspiration曾计划让莱昂纳德出现在营销活动中，还考虑过与该公司另一位名人客户德雷克（Drake）合作，但最终没有实施。伦纳德也没有执行合同中规定的其它义务。

有趣的是，包括德雷克在内，Aspiration的其它代言人并没有享受到伦纳德这样的天价待遇。譬如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小罗伯特·唐尼获得的股权都不到200万美元，德雷克虽然投入了400万美元，也只拿到碳补偿额度。但伦纳德却获得了价值2000万美元的股权。

纸包不住火

这件事之所以会被曝光，和Aspiration联合创始人桑伯格被捕有关。今年3月，桑伯格因涉嫌投资诈骗案被捕，这家公司随即申请破产保护并宣布破产。8月，美国证监会（SEC）指控桑伯格违规获取个人贷款、伪造环保服务营收、欺骗投资者、并从投资者处骗取资金约2.48亿美元，他本人表示认罪。

SEC的起诉书特别提到了鲍尔默参与的这笔价值5000万美元的投资，事情就这样流露了出来，直到Pablo Torre Finds Out联系前员工正式曝光。目前，这家已经破产的公司仍旧拖欠伦纳德的KL2 Aspire约700万美元，欠快船队约3000万美元。

事件曝光后，Aspiration前首席法务官、技术官和财务官发布联合声明，表示伦纳德合同是公司被动接受的。他们认为：“这份协议成本高昂，与公司品牌和战略严重不符。即使之后尝试过一些营销活动，但很快被终止。这笔交易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不符合公司利益。”

NBA也很快做出回应，宣布对此事进行调查。至此，快船队、鲍尔默和伦纳德一同陷入违规的指控。快船队和鲍尔默多次对此进行了回应，核心基本是表达球队与Aspiration的赞助，伦纳德与Aspiration的代言不存在直接关联，没有绕开工资帽的企图，愿意接受调查。

而鲍尔默则多次强调自己被桑伯格骗了。比如本周二参加Sports Business Journal活动时，他再次重申自己受到了欺诈。“在与该公司及部分员工的合作中，我个人就遭遇了欺诈。

这类欺诈几乎遍布各个环节。我们和这家公司有多方面的合作——赞助、市场活动、碳信用等，一堆非常复杂的事务。”鲍尔默说：“但关键在于，我们和公司的合作关系，与球员和公司的合作关系是相互独立的，这在NBA的规则中非常重要。我对此非常有信心，我们遵守了规则。所以我欢迎NBA的调查。”

NBA的工资帽制度是联盟维护公平竞争和球队间平衡的重要机制，同时，NBA也明令禁止球队通过外部企业向球员支付报酬。快船队的这番操作如果最后被证实互相之间确有关联，意味着通过“挂名代言”规避工资帽存在操作空间，这将是对NBA公平性的直接打击。

外界等待联盟方面的回应。9月10号的董事会会议后，萧华向媒体表示自己没听说过Aspiration这个公司，他还提到在一个面向公众的体育联盟里，舆论有时会得出后来被证明完全错误的结论，联盟方面不会仅凭“表面嫌疑”处罚球队，而是会进行全面调查。

但托雷随后在X发文称，他拿到了一份Aspiration和快船队3亿美元赞助协议的副本，其中明确写着协议必须获得NBA批准。这样导致萧华不得不修改自己的措辞。9月16日出席Front Office Sports在纽约举行的会议时，萧华改口称自己知道这个品牌的存在：“如果我说过从没听说过，那是针对这次指控背景而言的。实际上，我当然知道这个品牌的存在。”

对于NBA的犹疑态度，曾担任孟菲斯灰熊队篮球运营副总裁7个赛季的约翰·霍林格（John Hollinger）撰文进行了分析。他提到快船如果被判违规，联盟可能手下留情的情况是绝对不存在的，目前事件涉及的难点在于，根据劳资协议规定，NBA可以进行的处罚操作包括：

1、罚款（对快船罚款最高750万美元、对伦纳德罚款最高35万美元）；

2、没收选秀权（快船仅有5个首轮以及多次次轮可供处罚）；

3、 禁赛鲍尔默或其它工作人员，最多一年，最高罚款100万美元；

4、解除伦纳德与快船合约，使其成为自由球员，并返还从Aspiration获得的资金。

霍林格认为，这些措施里只有废止伦纳德与快船的合约最为有效。但这样的操作可能导致伦纳德在赛季中期成为自由球员，可以以极低薪资加盟任意球队，改变赛季走势。霍林格表示：“这可能引发过大的市场混乱，联盟或许会认为不值得冒险。”因此他猜测，调查可能在赛季结束后才会有结果。

灾难的签约

实际上，今年这件事并非快船队首次因为伦纳德的问题引发争议。2019年伦纳德以自由球员身份加盟快船时，NBA就曾对球队发起调查。当时调查的主要对象，是伦纳德的叔叔兼商业伙伴丹尼斯·罗伯逊。有投诉指控他在自由球员招募过程中向球队方提出了不当要求，包括球队股份、私人飞机、一套住房以及保证数额的场外代言收入。

据The Athletic的报道，罗伯逊向湖人和猛龙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他还向猛龙提出希望获得外部公司的股权，以及和后来与Aspiration签订的赞助协议类似的，无需伦纳德实际参与的赞助分成。

快船没有答应一些超出联盟劳资协议边界的要求，但在其他一些要求上同意了，比如其中一个要求是，只有当球队从雷霆换来保罗·乔治时，伦纳德才会加盟。最后，快船队以送出后来的常规赛MVP谢伊·吉尔杰斯-亚历山大、加里纳利、外加5个首轮选秀权和2个首轮互换权的巨大代价，换来了乔治，也得到了伦纳德的加盟承诺。

对此，一些接近快船队的消息人士和经纪人向ESPN透露，在买下快船队这支历史战绩极其糟糕的球队之后，鲍尔默和快船队急切想证明自己懂得照顾明星球员，急切地想要摆脱烂队的标签，吸引球星组建夺冠阵容。这是球队向伦纳德及其团队一再让步的关键原因。

▲2021年，鲍尔默和伦纳德等人参加洛杉矶快船新主场奠基仪式。

随着NBA正式介入调查，快船队、鲍尔默和伦纳德正面临前所未有的舆论与规则压力。NBA的竞技场之外，球队的商业运作充满复杂性和风险，对联盟而言，如何维护制度的公平性与透明度，将是接下来几个月必须直面的问题。

而这些年来，伦纳德与快船队之间极具张力的合作，似乎也再一次证明，即便资金实力再雄厚的球队，面对顶级球星时，也必须在处理球员关系和追求战绩之间、巨额投入和遵循规则之间，小心做好平衡。

ESPN记录下了快船队当初寻求与伦纳德签约期间，一个有关灾难的细节。2019年7月5日，快船队管理层在加州埃尔塞贡多一间办公室紧急处理着和雷霆的交易，此时，一场南加州近20年来的7.1级最大地震发生了。办公室在摇晃，快船队高层躲进楼梯间，当震感消失，他们立马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3个小时后，伦纳德正式决定加盟球队。

快船队上上下下非常兴奋，但这种兴奋并没有转化成竞技上的回报。反而是获得了亚历山大的雷霆队率先拿到了总冠军。“回头看，那笔交易简直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一位竞争对手的总经理对ESPN说道。

这个休赛期，快船队引进了比尔、科林斯、保罗等一众实力突出的球员，续约了哈登，大有重新争冠的架势。伦纳德的事件会如何影响接下来的赛季，谁也无法预知。不过，一位快船队前工作人员对ESPN表示，球队的重心开始转移，已经不再围绕伦纳德建队了。

“他也知道”，这位工作人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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